无名小妖

公众号：知妖

作者：贰叁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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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生异象，或是祥瑞之兆，或是大乱之兆。

我出生那年，恰逢新帝即位。本也不是什么大事，新帝和新生儿之间也没什么必要联系。朝代更迭，生命轮回，皆为常事。只是这不太平常的大概是，我…好像不是个人。

一般来说，生带异象，非富即贵。我出生的时候，天相是没有什么异常，异常的是我。

我母亲是郡守夫人的贴身丫鬟，得夫人赏识，配给府里的管家当了一个管家娘子。成婚多年仅有一女，一心想再生个儿子好继承香火。我就是在这种浓烈的盼望下呱呱坠地，然后一屋子的人傻了。

我记得当时稳婆在刚看见我头的时候差点失手又将我塞回去，为啥我知道？因为我和旁人不一样嘛，和旁的比起来，一出生就有记忆这件事几乎不值一提。我们继续说说为什么稳婆差点又将我塞回去，因为她看见的不是一个可爱的宝宝头，是嘴上带喙头上带毛的鸟头。

幸亏稳婆还是有职业操守的，强忍着恐惧还是把我拖出来了。结果更加绝望了，我还有尾巴！当我完完整整出现在我母亲面前的时候，除了我的手还有点像个人，基本就是个妖怪了。母亲当场晕厥，父亲的儿子梦破碎不说，居然还是个妖怪，气得他想当场摔死我。

幸得夫人仁慈，叮嘱在场人将此事守口如瓶，只说母亲诞下一死胎。虽不杀我，但是也不能留我在府中，毕竟妖邪不容于世。命人将我丢在后山破庙，生死由天了。

我作为妖怪的生涯就开始了，我的生命没有那么脆弱，总是有点什么特异功能，比如我饿不死。每个妖的诞生总是有点意义的，只是我这种小妖在这个乱世里显得有点微不足道，我是为了一个使命而来。

我在山中游荡了五年，没有其他人发现过我的存在。期间我听闻另一个郡县上有人产下一女、一龙、一鹅，闹得沸沸扬扬，道士神叨叨说这是为天下大兵之兆。临县的狗突然开口说话“天下的人都将饿死”，又是一阵人心惶惶。我暗暗庆幸自己这些年一直藏得挺好。

我听闻当年的新帝正在被人追杀，他跑了好远，最后还是被抓住当了俘虏，他的儿子也被杀害了，真可怜。这几年越来越丧乱了，百姓饥饿乏困，相互变卖儿女，奔走逃亡，流离迁移。

多地还闹大蝗灾，草木没有了，牲畜也要饿死了，人自然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吃。你看那狗说的话就成真了。祸肯定是不会单行的，还有大流行病，一片兵荒马乱中，尸横遍野。 还好我不用吃东西。

再后来，换了新的皇帝，听说旧帝要被一杯毒酒赐死了。得知这个消息，我撒开蹄子就往都城跑，没错，是真的蹄子，当时只恨自己双手不是翅膀，还能飞快点。

我闯入宫殿时，那可怜的旧帝正端着毒酒准备一饮而尽。我一尾巴甩飞了他的酒杯，这阵势吓坏了在场所有人，大概他们只听过传闻的妖怪，亲眼所见却还是头一回。

来不及解释太多，我一把卷起老皇帝就跑。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传闻，说新帝毒死老皇帝还藏起了尸首以防旧臣祭拜。也不怪他们不敢说实话，毕竟妖怪现世不是什么好兆头，这新皇帝屁股还没坐热自然不会打自己的脸。

山洞里，老皇帝还在怔怔地出神，国破了，家亡了，他问我为什么要救他。救一个人需要理由吗？大概需要的吧。

老皇帝是不是一个好皇帝我不知道，我不太懂人类评判的标准。但是对我而言，老皇帝是个好人。老皇帝其实也不是很老，他才三十岁，我认识他的时候，他还是大将军，意气风发。

我？我是他的坐骑啊，威风凛凛的一匹高头大马。我的记忆里，他其实是挺温柔一个人，不喜欢打仗，不喜欢应酬，整日泡在书房钻研史籍，偶尔会骑着我带着夫人去踏踏青。本来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，我也过得很安逸，毛发愈发油亮光滑，人人都夸我是好看。

可是有一天，大将军突然变成了皇太弟，我不是很懂皇太弟是什么。我只是看着他好像不太开心，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，书房也不常去了，大部分时间是在院子里发呆。

那时候我已经是一匹老马了，他经常来马厩和我说话，说这乱世里，他很羡慕我。那时我被病痛折磨得神志不清，就听见他说羡慕我，气得我差点没跳起来给他一蹄子。大概看见了我眼神里是气愤，怕我真跳起来给他一蹄子，嘱咐马夫给我一个痛快。

我作为马的生涯结束了，可我好像还不想那么早离开。大概是因为我还是小马驹，他还是小少年的时候，那段时光太欢乐，他悉心照料，我是他亲手养大的。我的执念留着不肯散去，终于他登基那年，我莫名其妙投入一妇人肚子，转生成了妖怪。

在我降生前，有个声音叮嘱过我，不可乱世，不可害人。若心愿了了，我便会魂飞魄散，这是我的代价。我同意了。

老皇帝还在发呆，我无奈推他往山洞的深处走走。“父皇？！”

没错，我当时还顺手救了一下被追杀的太子。倒霉孩子刚好被追杀到我藏身的那座山里，眼看着他被人抹了脖子，但是命大剩一口气。

父子俩抱头抹泪痛哭，真是的，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是个爱哭包啊，当过皇帝也没什么改变。我倚着洞壁感受身体慢慢变轻，那边的父子没有注意到我。真好，还活着就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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